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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新振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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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新振作

“大師兄……”不知過了多久, 應矜來到君郯身邊,面露擔憂。

“我沒事。”君郯轉過身,微垂著頭,清風揚起他雙鬢的長發, 他不由頓了一剎, 再動身時闊步向前, 誰也不知道那一瞬間他在想些什麽。

應矜跟上:“朱昀師兄並沒有當眾暴露我的身份, 也許他並不是絕對的叛出盛元宗,他此行或許另有深意……”

君郯嘴角抽了抽:“什麽深意?”

“離景死了, 離家必定會反撲,朱昀師兄這時候回離家森*晚*整*理, 可能是為了穩定軍心,當眾和你撕破臉,可能是做給離家人看的。”

君郯怔了怔, 一臉疲憊地道:“他恨我。”

應矜道:“但離景並非大師兄你殺的。”

君郯道:“卻也是我弄死的。”在這一點上, 君郯不想否認,他和離景不對盤,最後關頭有想過留離景一命, 但又並不想和離景和解, 所以也做好痛下殺手的準備。他想過如果激怒離家,君家可能會有覆滅的危險, 所謂冤冤相報……但他受夠了被動應對。

既然離家不擔心他的反撲,他又有何懼,但凡離家將此事上升到家族乃至門派層面,到時離家重視什麽, 他便搗毀什麽,如果真要不死不休, 誰也別想討到好,相信離家會有自己的權衡。

但是朱昀,他沒想過朱昀,他也猜不到朱昀會怎麽做……

君郯心亂如麻,很早便回到住處歇下,房門一關,誰也不見。

“朱昀怎麽會是天清盟的內應。”宗門乃吵翻了天。

“他爹是離家人,離家投靠天清盟,他勉強也算半個天清盟弟子。”

“君郯說他將盛元宗秘籍都交給了天清盟,這是真是假?”

“君郯並非無中生有之人。”

“朱昀一直不爭不搶,與弟子們相處和睦,以往武功弱了點,但而今修為勝於一般弟子。君郯走後,一直是他和三長老在指點弟子修行,他若想對盛元宗不利,何不在君郯走後,將君郯的身份洩露給天清盟,直接置君郯於死地……”

“他與君郯的關系一向很好。”大長老周昌道。

“唉,怎會到如此地步。”二長老柳華道。

“君郯呢?”徐清濁道。

“啟稟宗主,大師兄回住處了。”

“這幾日應該會消沈一些,吩咐下去,每日的菜肴都要給他備好,一頓都不可少。朱昀返鄉了,內應之事尚未有定論,秘籍之事更是捕風捉影,莫要胡亂散布謠言。”

“可是大師兄說……”

“他情緒不對,說過的話事後指不定在後悔。”徐清濁擺了擺手,弟子下去了。

暮雲叆叇,弟子居內相繼亮起燈火。

君郯屋內昏暗,他盤腿而坐,腦中反覆上演朱昀離山,卻沒有在接到消息後直接離開,而是去了望星臺,似乎是掛念舊情。而他為了讓宗門之人知曉其中利害,那番斷朱昀後路的話語……

如應矜所說,朱昀只是提及天清盟少盟主,卻沒有透露應矜是天清盟少盟主一事,盡管這個事透露了也無妨,不過解釋一番即可,但朱昀沒說,他留手了,而自己卻當眾訾謷,毀了朱昀的名聲……

確實如朱昀所說,秘境在今後已經無用……他在天清盟的藏經閣裏甚至也沒有見過盛元宗的秘籍,也就是說那些秘籍都不足以放進修士的藏經閣中,他是怎麽知道的呢。

應矜說的。據應矜透露,天清盟早早對盛元宗了如指掌,這也是淬風敢明殺宗主的底氣所在。離景告訴他朱昀一家早就投靠了天清盟,朱昀洩露一大門派的武功秘籍,卻始終不以為錯。

他不推諉,不否決,不質疑,簡單直接地認了一切,迫不及待想要脫離此地,他手中更有脫身的瞬移靈玉,他早就置身於另一個世界。

當初君郯對朱昀另眼相看,便是因為他的淡泊寧靜,現在想來,朱昀早先之所以對同門之人的奚落無動於衷,可能是因為他背後有一大教,他見識廣博,所以無所謂蟬與學鳩之言……

可是朱昀……

朱昀啊!

天清盟危機四伏,哪怕坐上高位,也要時刻擔心被有心人捅刀,那不是個好去處啊。

就算是細作也能懸崖勒馬,就算洩露秘境,也能將功補過,把所做的事全部攤開來,也還是有回頭路的。

可朱昀,還願意回頭嗎?

君郯在榻上輾轉到深夜,幹脆起身點上燈,攤開白紙……

雄雞司晨,徐清濁起了個大早,站在門口,伸了個懶腰,卻見一人飛身而上,看清正形,徐清濁立刻喜形於色。

“徒兒,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,也不多睡會!”徐清濁倏然想到了什麽,吹胡子瞪眼道,“你才剛回來,不會這就要向老夫辭行吧!”

“怎會,”君郯,“接下來打算留在盛元宗。”

若有外人打進山門,他也好應對。

“那你這麽早來,所謂何事?”

“這是我整理的黃階法決,”天清盟既然要了他們所有的秘籍,那他也就不客氣了,君郯道,“都是從天清盟藏經閣看來的。”

“《點火術》,《禦風訣》,《去塵咒》……”

徐清濁看得眼花繚亂,沈浸在法決中一會,他不由疼惜地打量君郯,本以為他會意志消沈一段時間,卻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振作,道:“好,不急,你才剛回來,還是休息一下。”

“不妨事,功法和法決太多,一時半會也抄不完。”君郯閑不下來,一閑下來就會想到昔日同人下棋的場景,這世上很難再有像朱昀那樣懂他的人了。

君郯不自禁地想到朱昀說的話,他原本是想逍遙自在,可沒了離景,今後的處境再輪不到他做選擇。

回到住處,繼續謄抄典籍,君郯不自禁地道:“也不知道朱昀去了天清盟,會不會有人難為他……”

“應該不會,”另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,“畢竟有離家為後盾,大師兄還是想想自己。”

到底是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。

君郯擡頭看他,露出笑容,朝他招了下手,道:“你過來,幫幫我。”

應矜被他的笑容弄得一楞,木木地道:“要抄寫典籍嗎。”

君郯調侃:“怎麽,是不是憶起了什麽不愉快的往事?”

應矜表情一僵,然後道:“哪有,並沒有……”沒有不愉快。

“這回只有你能幫我了,”君郯道,“我一個人抄不來那麽多。”

應矜笑著道:“知道了。”

見君郯沈默寡言,過了一會,應矜道:“大師兄,有我。”

“你的身份可覆雜了。”君郯打趣道。

“但我人不覆雜啊。”應矜來了句。

“你人哪裏不覆雜。”

“我對大師兄的心思很純粹的。”

“起初是不是不太純。”

“那是以前,”應矜道,“我現在痛改前非了。”

“你以前是怎麽想的?”君郯有點好奇。

“大師兄還是不要好奇得好,”似乎比離景還要更加放蕩一些,應矜道,“總歸是過意不去。”

君郯更好奇了:“你以前到底怎麽想我?”

應矜道:“大師兄以後就知道了。”

“以後?”君郯道,“你以後還想那樣對我?”

應矜趕緊道:“也不全是不好吧。”

“行了,過來幫我。”君郯把長案收拾了下,給應矜挪了個位置。

應矜捏著筆,坐在君郯身邊,看著近在咫尺的心上人,眼裏滲出誠摯的笑意,他道:“大師兄以後還會有更好的朋友的。”

哪有那麽容易,君郯是個跟誰都能處,但誰都相處不深的人,他突然想到,道:“你該不會是說桓淩子吧。”

應矜才反應過來:“桓淩子前輩也行啊!”

君郯整了整衣擺,站了起來:“回來了還沒去見過他呢。”

應矜擱筆:“要不現在就去?”

“你在這兒寫,我去去就來。”君郯想去問問他的病能不能治,話說回來朱昀把他的病告訴了離景,想到這個,君郯又覺得能夠放下他了。

“我跟你一起去!”應矜堅持。

君郯本想拒絕,可轉念一想,便道:“你和桓淩子,確實也有點交情,那行吧,你隨我一起。”他的事還是放到下次。

兩人剛離開案前,拍門聲響起:“君郯!君郯!”

“桃花尊者?”應矜道。

“是孟周……”君郯再次指正。

君郯過去給他開了門,見了來人,頓時眼前一亮,只覺好一道風景,道:“不知尊者此來所謂何事?”

孟周道:“聽說有位藥聖坐鎮盛元宗,那位藥聖同你相熟,自覆蘇後,這裏的靈氣太過稀薄,影響到了我皮膚的狀態,我想問問他有沒有什麽好用的秘方,能讓我的心情好受一點。”

君郯:“我同他也不太熟。”

“那要不我走?”孟周笑著道,“這盛元宗,也不是非待不可。”

君郯道:“前輩,何至於此!我現在就要去找桓淩子前輩,要不咱們一起去?”

孟周以為他是為了自己這才決定立刻去找桓淩子,於是笑逐顏開,道:“我就說你很不錯。”

藥谷地勢卑濕,草廬外綠意盎然,其上星星點點的靈氣依舊,孟周看了不禁大悅:“去跟宗主說,我就住在這兒。”

君郯道:“這整個山谷都是桓淩子所為,你若是要住在這兒,得桓淩子點頭。”

“那就去吧,一個小小藥聖,還能拒絕得了我。”孟周氣定神閑,昂首闊步,來到草廬門口。

“大師兄!”手持竹掃帚的童子見了他,十分欣喜,直接沖屋裏喊道,“先生,君郯來了!”

“讓他進來。”屋裏傳來一個清冽的聲音。

君郯、應矜和孟周一道進屋。

桓淩子站在坐榻旁,目光只在君郯身上逡巡,嘴角含笑,道:“你回來了。”

君郯“嗯”了一聲,點了下頭,正欲把墨光神器交出來。

“嘶,有點眼熟……”孟周見了桓淩子,原本盛氣淩人的做派不自覺收了起來,見著桓淩子這脫俗的模樣,他整個臉微皺,道,“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……”

桓淩子道:“孟周前輩,別來無恙。”

君郯頓時詫異地看向孟周,連桓淩子都叫這人前輩,想來劍聖所在時代已經很久遠了,對上古來說都算久遠。

孟周道:“不必叫前輩,生分了,你是……我應該見過你。”

桓淩子道:“雪濤秘境,冰山之巔,仙島天宮,第一座廟宇為首的那座人像。”

孟周道:“我確實見過你,我還問你外界怎麽樣了,你說,說什麽來著。”

桓淩子道:“外界不適合前輩生存。”

孟周道:“對,就是這話!後來我就不明白了,既然外界不適合我生存,怎麽就適合你,和你的夥伴,叫什麽來著?”

桓淩子道:“天相遺跡守衛,摩天相。”

孟周道:“你和遺跡守衛相熟,那你應該活在上古,你到底是誰,我應該見過你,在很久之前。”

桓淩子道:“道衡。”

孟周道:“神女一道的?”

桓淩子道:“只是同道而已。”

同道,也就是都修的是“天道”。

君郯直接將墨光神器拿出來,道:“前輩,此器應該是收集不了全部的碎片了,但它多了兩片碎片,而今的威力已經勝過先前良多,現在將它物歸原主。”

“什麽物歸原主,原主不就是你嗎?”孟周驚愕地盯著君郯,雖說秦溟幾乎不可能轉世,但長得這麽像的人活在當世,萬一就是絕對不可能的那個例外呢,劍聖惜劍,也許就是為了劍這才留了下來呢,結果他沒看錯吧,君郯居然把劍送給別人?

桓淩子望向君郯:“你替我拿著,等到時候天相秘境開了,你代我去看看。此劍是在破天之際碎裂的,其餘殘片已經就在天相遺跡之中,若有機緣,或許能讓它歸於完整,這或許也是它原主人的心願。”

但還有一片碎片在天清盟,應矜的部眾也都離開了天清盟,要集全幾乎不可能了。

君郯道:“好,等集齊了,我再給你。”

桓淩子淡笑道:“我等著那一天。”他淡淡地看了應矜一眼,應矜換上端莊的笑意,一副隨君郯高興的模樣。

桓淩子收回視線,笑容也逐漸收斂。

興許是桓淩子心情很好,他竟然沒有拒絕孟周的無禮要求,真同意了他的住處安放在藥谷,倒是給盛元宗留下了這一霸。為此,君郯還有點不舒服,這上古之人可不管靈氣歸屬問題,也不知道孟周待在這裏,會不會妨礙到桓淩子。

桓淩子只是一笑,在他臨走的時候,道:“你沒事可以來找我,我隨時都在。”

君郯鄭重點頭,只覺整日的陰霾這時候消散了不少,心情也跟著開闊,他打趣道:“但你總有要出門的時候吧。”

桓淩子竟也回道:“出門的時候會找人告訴你,回來的時候也會知會你一聲。”

這怕不是為了安慰他朱昀叛離一事,君郯心領了,道:“這可是你說的。”

應矜像是初次認識桓淩子一般,莫名多了一絲古怪之感,他想應該是他的錯覺,桓淩子怎麽可能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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